先下手为强

  别允不明白,皇帝说的也好,究竟具体是哪里好。
  但她又不好直接开口问,那样太过放肆。
  皇帝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,因此别允从他脸上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。
  她回道:“舅舅为国操劳,万望舅舅珍重龙体,阿允虽不在舅舅身边,但时时担心记挂。”
  话一出口,她便知道自己说错了。
  如今她已是清平,可她一时心动,竟恍惚自称阿允。
  她心里瞬间慌乱。
  殊不知,皇帝亦然。
  他眉间一动,随着眼中神色渐渐温柔,身上的庄重肃然也清减了几分。
  “阿允,朕听闻,清和正十万火急地给你备生辰礼,朕平日里事务繁多,也没有时间准备,不如阿允直接告诉舅舅,阿允想要什么?”
  别允凭心而动,“阿允想要取消与安定侯世子的婚约。”
  皇帝不应好,也不斥责,只是浑身庄严更甚,森森地看着别允。
  别允知道,他已是震怒。
  她说这话之前,多半猜到会是这种情形。
  但她承受不了方才那样温情的场面,太过和煦,她生怕自己又被感情冲昏了头脑,冲散了理智。
  虽然解除婚事是她所愿,但她直言出口,更多的还是想得到皇帝真正的态度,一如现在。
  她知道,若是不触及利益,他还能是以前那个疼爱自己的舅舅。
  可她已经不是小时候了,做不到不管不顾,言听计从。
  大人总是这样,当孩子的所作所为不符合自己期待时,就表现得极为失望。
  可皇帝眼中,除了失望,更多的是生气。
  她需要这种情绪,好随时告诫自己,即便是亲人,也不能随意交付已心。
  天禄阁沉寂半晌的氛围,忽而被一声轻笑打破。
  别允笑着走上前,欠身道:“阿允与舅舅玩闹呢,舅舅万万不要生气,伤了身子,阿允可是会心疼的。都是阿允不对,阿允乱说话,请舅舅责罚!”
  她语笑嫣然,抬眼间尽是不识人间烟火的风情。
  皇帝忽而从中看出几分荣华长公主的影子,脸色乍得由冷转暖。
  “看看,方才还说你大了,原来还是个淘然性子。”
  她歪头一笑,“多谢舅舅不罚之恩!”
  内侍上前附耳说了几句,皇帝连连打发她:“无事便去吧,去太医令领点活络筋骨的药。”
  她谢恩,退出殿外,见傅莽正等着。
  她笑着迎上去,“傅世子。”
  “清平公主安!”他俯身作揖。
  打过招呼,他往里去,她往外走,端的相敬如宾。
  别允心里明白,早些年,皇帝舅舅为了遏制外戚干政之风,便以后宫不涉前朝为由,轻易不许后宫中人踏足未央宫。
  太后今日让她送汤,不过是见她与皇帝生疏,想借此缓和二人关系。
  但他们之间已然有了隔阂。
  当别允伸出手去,想要推开挡在二人中间的那扇门时,她才发现,那不是门。
  而是层层叠叠的蛛网,替他们挡住不知从何而来的飞虫蚊蝇,却也将他们不远不近隔开。
  她收回手。
  想要徒手将蛛网扫清并不容易,没人愿意主动去招惹那些脏物。
  他们心里大抵都认为,就这样隔着吧,也没什么所谓的。
  不远不近,纵然磨人,但也并非时刻磨着,它只磨在乎的那个人。
  阁中,别允方才那番话横亘在皇帝心头,连傅莽的请安都未闻。
  他犹疑了,有片刻心动如鼓。
  可他仍是没有扪心问对错,这片刻的迟疑,便是他作为帝王最后的温情。
  傅莽跪了许久,见皇帝没有免自己的礼,便大着胆子抬头瞄了一眼。
  皇帝感应到他视线,方回过神,问他一句:“婚期定了,你可准备好了?”
  这一回,却是轮到傅莽迟疑。
  他猛地抬头看向皇帝,眼底惊异尽显,略微迟疑后,俯身应道:“微臣准备好了!”
  他知道,他的婚期,不仅仅是婚期,也是皇帝压制外戚的信期。
  若说先前拿下江家是小菜的话,那么信期一至,便是正式起乐开宴,是傅家势起,百里势落的开始。
  在这之后,所有部署都会浮出水面,他们将会倾巢而动,不遗余力打压百里氏族。
  别允对这一切毫不知情。
  只因太后与皇帝二人相对时,曾说过一句:“阿允仗义,但只有小义,并无大义!”
  那时,是知她救下瑾夫人之后。
  皇帝回道:“朕本想把阿允教成第二个荣华姊姊,纵是女儿身,也可大杀四方,最终,还是可惜了!”
  太后却是嗤之以鼻。
  “大杀四方?还是为你杀四方?我的阿允,只要好好做她的傅家妇,安乐一生,已是足矣!”
  别允带着紫苑走在出宫的路上,清和远远地从身后跑来。
  “姊姊,姊姊,阿允姊姊!”
  她听到呼唤,停下回望。
  见清和牵着裙摆小跑而来,面上是春风拂不散的笑颜。
  别允轻笑出声,劝清和慢些跑。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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